痛楚

江潮反覆地看見幻覺，那些夢一般的場景把他吞沒了，伴隨著內臟的幻痛，他用頭不停地撞擊著地面。

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，他看到了淡藍色的墻面，和自己身上的衣服同樣的淡藍色，這種顏色讓他放松了一些，長長呼了一口氣，但沒有呼到底，他看見自己的身體全然被束縛在床上。

探視的小窗打開了，他的母親向他招招手，又向護士招招手，母親進到了房間裏，什麽也沒有帶。

江潮看著母親的臉：“媽，我好了，我已經好了！許行安呢？”

“他上學呢。”

“我病好了，我也要上學。”

“江潮，明天就出院，好不好。”

“好……好啊，我也要上學。任何人，都不能丟下我……”江潮轉頭看向有些警惕的護士，拉住了她的衣袖：“護士姐姐，快給我打針，多打針，然後趕快出院。”

護士只是看著他，把他的手拿開，什麽也沒說，江潮隱約感覺到了什麽。

第二天如約出院了，江潮沒有刻意詢問什麽，無意間看了一眼賬單就讓他深深的害怕，回到學校的路上江潮只是輕輕笑著，原來是已經治不起了，想到這裏居然有種破罐子破摔的釋然。

上課，沒別的事能做，暫時的讓知識充盈自己的身體。

他想求一個回答，於是他詢問了許行，許行平靜而淡漠地看著他，語氣平常：“好好休息吧，不用急著來上課。”

“你趕我走嗎？”

“江潮，你的病還沒好。”

江潮上前扯掉了許行懷裏的書，按住他的肩膀：“我出院了，我病好了，我不是累贅，你不能再丟下我了。”許行皺著眉看他，這根本就不是好了的樣子，於是許行握緊了拳重擊了江潮的臉，他被打得後退了幾步，有些搞不清楚狀況。

他幻視了教室裏的學生一圈，突然找到了方向，向著一位男同學撲了過去，將無辜的路人按在地上毆打著，那輕飄飄的拳頭根本造不成什麽傷害，但許行還是決定上去拉架。他艱難地將兩人分開，江潮怒瞪著那位同學，一口咬上了他的手臂。

“瘋子！瘋子！”

江潮松開嘴：“該死的明明是你，謝絕，謝絕……都是因為你，你害了許行安，你害了他，你害了他……”那位同學聽著他說的莫名其妙的話，燃起了一陣怒火，反手將江潮按倒在地上，雙腳踩在他的腹上蹲下來，狠狠打了江潮幾拳。

許行一腳踹在那同學身上：“滾開。”江潮迅速站起來，逃向了教室，從桌上拿起一支圓珠筆跑回到原處：“別喊我……別喊我！”神情恍惚地看向剛才那位同學，江潮的鼻血流淌下來，用手抹了抹。

“你是誰？”江潮看著眼前的人，發出疑問後來不及多細想，他提起手中筆刺在那人脖子上，周圍一陣驚呼，人群退後了幾步。

許行抓住圍觀人群中隨便一人的手，扶住受傷的同學：“快去喊老師……快點！”

“你別想……別想躲掉我……休想……”

江潮頭破了，一道鮮血緩緩流下來，流到嘴裏染紅了牙，他沖著人群笑了笑，翻身越過了走廊上的矮圍墻。

“噗咚”一聲，江潮墜樓了，倒在了地上。

……

流過血以後才有些醒悟過來。

江潮以為這樣就能改變許行，直到許行告訴他，自己想搬出去住，合租一個月只用200塊錢，不用再依賴在江潮家裏了。

江潮靜靜聽著這些，在他面前表現得沒有很悲傷，只是點點頭，他沒有辦法反對。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了，會在清醒的時候去找許行，去翻他的書包和手機內容，也會打電話質問謝絕那些事情。

他從蛛絲馬跡中推斷出來了一些事情，在清醒時他把這些記錄在紙上。他跳樓時傷的腿落下了病根，奔跑就會有些疼痛，他告訴過許行，難道因為疼痛就不去奔跑了嗎，難道因為我是瘋子就不能追尋愛了嗎。

太荒謬了這，許行面對他沒有什麽話好說的，心底也在默默咒罵著江潮瘋子。

好像曾經的友情已經斷絕了，許行不願再看見他給自己添麻煩。

直到許行被車撞的那天，江潮都在房間裏修養。江潮最討厭去到醫院，謝絕和他準備好了放學一起去，於是他買了一束花準備去看望許行，許行見到他的臉就開始流淚。

江潮感到心疼，把花放到了床頭。

許行看向拎著果籃的謝絕，從許行那笑聲和哭聲裏知道了一切。謝絕奪門而出，留下他們兩個安靜地哭泣。

江潮輕輕拍拍他的背：“你告訴我真相吧，我可以為你把他殺了。”

許行擦了擦眼淚，凝視著他：“撞我的車裏坐著他，是他，謝絕，是他撞的……是他！不能殺人……江潮，拜托你……你去向他問清楚事情，問清楚他什麽意思……”

“我幫你，我幫你。”

事情在一個不可挽回的方向上發展，江潮不會料到許行自殺這件事情，殺意越來越強烈，他恨不得盡快處理了謝絕，但當他查到事情真相的那一刻，他決定好了先殺的人應該是謝絕的父親。

死亡對於江潮來說是極其荒謬的事情，對於痛恨的人的死亡，居然可以毫不在乎，但對於許行的死，有種迷霧般的感覺籠罩在他的心裏，直到他清醒過來後才感到痛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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